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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82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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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兩個世界

羅扇雖然對白府沒有特別好的評價,但是如今的綠院卻當真讓她有了一丁點兒家的感覺。不用防人算計,不用提心吊膽,從前院到後院,所有的人都是白大少爺挑選出來的可以信任的自家人,雖然她和他們還不相熟,卻實實在在地有了被牢牢保護著的安全感,放心的吃,放心的睡,放心的說話,放心的笑,直似生活在大世界中的小世界裏,與外界毫不相關,盡情地做自己。

身上的棍傷還在恢覆中,所以羅扇每天也做不了別的事,吃吃睡睡說說笑笑,從這屋遛到那屋,從臥室踱到茅房,步子邁不大也走不快,一步一挪,仿佛她所在的時空帶比別人慢十幾倍,人家滿院子匆匆來去打掃幹活,她夾雜在其中慢動作行進,若被急性子的看見怕是直恨不得要上去照屁股踹兩腳才能心裏舒坦。

羅某人可不急,手裏捏本書,邊蝸牛式散步邊有一句沒一句地看,白大少爺白天不怎麽待在綠院,所以羅扇這裏就放了羊,想怎麽閑著就怎麽閑著,在院子地上打滾兒也沒人管她。

白天裏看看書散散步,因屁股沒法兒坐,所以也不方便繡花,只好找綠蘿綠蔓綠蔻三個丫頭閑聊打屁。羅扇沒架子,笑起來又喜相,三個丫頭乃至綠院所有的下人倒都能同她說得上話。

白大少爺在府中前廳陪家人吃過晚飯才回綠院,沐浴**,往耳室裏一紮,聊天說笑逗羅扇,偶爾吃個豆腐或是被吃個豆腐,吃得再熱也僅限於動口動手,最後一道關卡倒是他一直替她把守著,雖然私心裏很喜歡羅扇不對貞操嚴防死守的心態――正因她有著隨時願與他水乳.交融的準備才更證明她是真的想要同他過一輩子――當然是開心的,然而他還是希望能給她一個完美無缺的新婚之夜,而不是隨隨便便地要了她――除非……除非真到了情難自已時,他才會遵從本能隨性而為。

晚上睡覺,自然是各在各房,夜裏兩個人誰也不需要人伺候,綠蘿三人倒也樂得輕松,白大少爺甚至不允她三個晚上在上房待著――有時想找羅小扇親熱一下嘛,人多不方便。

新的綠院就這麽安頓下來了,對於以後會怎樣,羅扇沒有多想,人心最難測,想得再多也不可能全盤掌握,所以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最現實最有用的方法,反正萬事有白大少爺在,她樂得做個依賴男人的小女人。

綠院的平靜安逸絕非整個白府的縮影寫照,孟管事因回家養傷而歇任後,內宅換了一名新管事,夫家姓何,四十多歲的年紀,是白老太太當初的陪嫁,也是白大老爺的乳母,既受白老太太的器重,又受白大老爺的尊重,因而在府中的地位絕非普通管事可比,連目前當家的白大老爺都對她禮讓三分。

何氏因著這樣的原因,上任之後是要底氣有底氣,要聲勢有聲勢,衛氏見了都要起身相迎,更莫說下頭的下人們,上趕著巴結都嫌自己嘴皮子不夠使,而原本被孟管事籠絡住的小集團,一部分向何氏投了誠,一部分不服氣的卻沒撐過多少天去,被何氏以潑辣雷霆的手段收拾了個一幹二凈。

於是白府上上下下的下人們很快便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何管事比孟管事的手段還要厲害出七分去,孟管事再強硬,對著主子也不敢高聲,而這個何管事卻不然,除本身性格潑辣嚴肅之外,她又是白大老爺的乳母,甚至呵斥到他頭上去都是可以的――這也是這個架空時代對於養之恩的尊重,乳母的身份地位在這裏相當於半個主子,盡管另一半仍然算做奴,但禮教上對其卻相當的寬容。

因著以上種種優勢,何管事接手內宅事務之後如魚得水,不過幾天的時間便穩固了自己的權力並且建立起威信和氣勢來,每日裏坐鎮管事辦公的棕院,上午處理各院各房各部門管事們匯報上來的工作和問題,下午帶著人滿府裏巡檢,晚上則去衛氏房中匯報當日府中的重大事項,請衛氏做出決策指示。

衛氏折了孟管事這條臂膀之後倒也不急,白大老爺因為綠院的事對她產生了不滿,她便不敢再貿進,讓何氏出任總管事的提議還是她主動找白老太太提出的,何氏是白老太太的人,如此提議一來能哄得白老太太高興,二來可以緩解因綠院之事在府中產生的一些比如她欲加害白大少爺的不良傳言,三來在白大老爺面前她就可以避嫌――何氏是老太太的人,又是大老爺的乳母,若是再發生類似綠院的事件,總不會還說是她衛氏指使的吧?

只不過誰也不知道,何氏出任管事之前,她那遠在苗城做工謀生的大兒子卻攤上了一樁人命官司,而恰巧衛氏的娘家就在苗城,不知怎麽就知道了這檔子事,便使了銀子和人脈上下打點,終於將她大兒子保了下來,因這樣的事並不光彩,所以在藿城除了衛氏和何氏之外誰也不知道兩人之間還有著這樣一道聯系。

何氏從衛氏的院子出來,伸手招來一個手下得力的婆子:“你去趟綠院,找他們的管事去棕院見我――這麽多天了,每天見不到綠院的人來回事,連老太爺老太太院子裏的管事都不敢例外,偏他們那院子就能比別人特殊麽?!”

婆子應著去了,過了一時氣哼哼回到棕院見何氏:“管事,那綠院的人好不無禮!我好聲好氣地敲門把您的意思與他們說了,誰料他們卻道未有大少爺的允許,他們不聽從任何人的調遣――您聽聽您聽聽!這是什麽話?!敢情兒根本不把咱們放在眼裏!”

何氏瞇起一雙細眼,淡淡地問婆子:“綠院的管事是哪一個?”

婆子撅著嘴:“我倒是問了,他們卻說沒管事,所有人統統只聽大少爺的親口命令。”

何氏便讓旁邊一個隨侍的丫頭去取下人們的花名冊――府裏高等的管事們都可隨身配備兩名專值伺候跑腿的丫頭,何氏在下人中地位最高,一共有四名,兩名是她自己挑的,另兩名是衛氏贈的。

一時取來了花名冊,何氏翻了一陣,問向下首站著的七八個管事婆子:“綠院下人的名錄因何沒有?”

一名管事出列作答:“綠院這一批的下人皆是大少爺從方少爺府裏帶回來的,戶籍本子和履歷也都在大少爺手裏,又因綠院沒有管事,因而也無人負責把那些新下人的履歷遞交過來,我們倒是去綠院要過幾回,只那些人說未經大少爺許可,無法提供任何東西,只好作罷。”

何氏將花名冊丟過一邊,起身往外走,口中冷冷淡淡地道:“我倒要看看綠院裏新來的這一批都是什麽貨色,仗著主子的勢便目中無人了,可還知道‘規矩’二字怎麽寫?!”

一群婆子便在身後跟著,出門時又帶了十幾個大小聽喚的,一大夥人浩浩蕩蕩向著綠院而去。

羅扇正在院子裏的竹榻上趴著乘涼,就聽見前院院門讓人砸得山響,不必指派,旁邊坐在馬紮上打絡子的綠蔻放下手上活計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去了前頭探視。前院和中院之前隔著一道垂花門,綠蔻就掀開條門縫往外看,好一陣才快步回來,撇著嘴和羅扇道:“是府裏新上任的內宅總管事何氏,帶著人非要進院子,說什麽整個內宅都由她負責整頓打理,沒有一個院子能夠例外,無規矩不成方圓,今兒就是來給咱們綠院安規矩的。還說什麽若不開門,綠院中每個下人都要按府規處置,說大少爺生活尚不能自理,所說之話自然作不得數,要我們分清什麽當聽什麽不當聽,盡快把門打開,否則視作違逆。”

“違逆了會怎樣?”綠蔓插嘴問。

“違逆是大錯,直接杖斃都是可以的。”羅扇在白府待的時間最長,當然知道府規。

“姑娘,放不放人進來呢?”綠蘿問。雖然白大少爺早就有過交待,沒他的允許不得放任何人進院,不過事情也要靈活掌握,他不在院裏的時候羅扇就是頭,綠院所有的下人都聽羅扇的。

“不放。”羅扇想都不想,這麽氣勢洶洶的來砸門,即便沒有陰謀也不可能對綠院有什麽好處,雖然這麽僵持下去事情會越鬧越大,不過……反正有白大少爺頂著,誰怕誰?!

於是外面人直管大呼小叫,裏頭人照舊繡花的繡花打絡子的打絡子晾屁股的晾屁股。鬧騰了將近一個時辰,外院小廝進來匯報,說那夥子人終於走了,但卻派了人在前後兩個門口處守著,羅扇便說不必理會,自管起身慢悠悠地往西北角院的小廚房而去。

身上的傷全仗了宮廷秘藥,好得飛快,不過時日尚短,目今也只能做短距離的走動,只不過羅吃貨哪怕只剩了一口氣也終究忘不了吃,這會子看天色漸暗,估摸著白大少爺就要回來,雖然他晚飯不在綠院吃,不過想他怕是一會子還要應付那位新上任的管事,總要耗腦力耗心力,倒可以做些小甜點給他回來補充補充營養。

小廚房的兩位廚娘都極有經驗,一位趙氏,一位李氏,羅扇在旁指揮,這兩位動手,配合得倒也十分默契。

羅扇先指揮著兩人準備出兩大匙的麥芽糖,用小食秤秤出適量的砂糖,倒進大碗裏,加入上等的花生榨的油和水,攪拌均勻後倒入鍋中熬煮。這個過程中把花生豆炸熟,搓去外頭的紅衣,晾涼。待糖漿熬好之後,把熟花生豆分數次拌進去,直至糖液能拉出絲來,而後把這花生糖倒入方型的淺模具,內壁塗上一層可直接食用的熟油,用搟面杖搟平,待徹底晾涼後倒出來,切好裝盤,便是一道名為“花生太妃糖”的甜品了。

羅扇這廂不用動手,老神在在地捧著茶杯邊喝邊說,看了看杯裏綠森森的茶葉,便又想起一道小茶點來,讓趙氏燒水煮上一撮烏龍茶,撈出來瀝幹、剁碎,剩下的茶汁拌上細砂糖,攪至完全溶解,而後和上糯米粉、放入切碎的茶葉,拌勻成團後入蒸籠,大火至蒸熟。

蒸熟後取出來,揉入可直接食用的清油,用梅花形的模子切壓成一個個小梅花狀的糯米餅,晾涼裝盤後在上面灑上厚厚一層熟花生碾成的細粉,吃起來香糯可口。

羅扇在小廚房裏正鼓搗食物的時候,白大少爺已經隨同白大老爺從外頭回府了。由於白大少爺對外仍然以瘋瘋傻傻的狀態出現,所以平時白大老爺都把他帶在身邊,視察鋪子或是談個生意也都讓他跟著,白大少爺也樂得有白大老爺這個掩護,白大老爺處理公務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的房間裏處理自己暗中的事務,就算衛氏或是白二老爺布了眼線盯他的梢,也不可能讓人直接鉆進他的屋子裏來看他在做什麽。

回府之後父子兩個就先去了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處請安,衛氏連同白二老爺夫妻也都掐著時間過來,然後一大家子再去前廳一起用晚飯。吃過晚飯不能立即就各自散掉,圍著桌子喝上一陣子的茶,話話家常,這已是白家人的老習慣了。

白老太爺精神倒很矍鑠,早已不管生意上的事,每天種花養草,約幾個老友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很是愜意。白老太太身子也很康健,頭發花白,綰著一絲不茍的圓髻,插著翠玉柄鑲紅寶石的簪子,金鳳累絲步搖,纏枝灑花金鈿,繡了富貴牡丹花的緞裙系著金絳,莊重又帶了幾分古板,眉宇間嚴多慈少,不茍言笑。

喝了幾口茶,白老太太便向白大老爺說起了今日綠院的事:“雲兒腦子不清楚,你也跟著不清楚了麽?他那院子裏沒個管事,萬一有那賊仆起了壞心該當如何是好?寵兒子也不是這麽寵的,寵過了反而是害了他!看把那院子裏的奴才縱的!何管事今兒親自去看視,竟然硬是被那起膽的包天的奴才給擋在了門外,這府裏還有沒有規矩了?!若人人都這般,這家還怎麽治?!你太太前段日子才把綠院那些汙七八糟的下賤渣子打發清楚,你這裏又縱著雲兒胡鬧,唬得你太太再也不敢管,那起見風倒的下人們便當她好欺負,交待下去的事也不給好好辦,夫妻本該一體同心,你倒好,不幫襯著自己夫人打理內宅,倒處處給她添堵添亂,我看真該好好兒敲打敲打你了!”

因是老太太教訓人,白大老爺早便站起來垂手立著敬聽,聽罷也不自辯也不多說,只恭恭敬敬地道了聲“兒子知道了”,倒把老太太後面一大篇嘮叨話給堵在了嘴裏,衛氏也早跟著站起來,聞言紅著眼圈兒低聲道:“是媳婦沒能耐,未做好分內之事,還要讓母親跟著操心,老爺每日在外面經營甚是辛苦,宅內之事本不該叨擾老爺,實在是媳婦自己做得不好,母親千萬莫要怪罪老爺,要怪就怪媳婦愚笨,給母親和老爺添煩了……”說著便掉下淚來。

白老太太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白大老爺,沈喝了一聲道:“還戳著幹甚?!你媳婦掌理這麽大一個宅子,給你解去後顧之憂,好讓你放心地在外頭做你的事業,你還不知足麽?!還不給你媳婦拿帕子擦擦!”

白老太太話音才落,那廂白二老爺卻笑著站起身來,向著衛氏道:“大**可不能心軟,擦個淚就能原諒他麽?**子不忍收拾他,小弟來替你出氣!”說著幾步走至白大老爺身前,又是照著後背捶拳頭又是伸了胳膊箍脖子,身子順便一歪,擋在白大老爺同衛氏之間,就把衛氏一個人晾在了一旁。

“娘,您老消氣了沒?若還未消氣,蓮兒再狠狠捶他一頓替您出氣,實在不行把您老的搓衣板兒賞了他,讓他院子裏跪著去!”白二老爺笑嘻嘻地看著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被白二老爺逗得樂了,招手把他叫到身邊,輕輕在胳膊上拍了一下:“這麽大個人了還調皮!這事是你大哥做得不對,你少摻和,坐旁邊吃糖去。”說著把旁邊桌上盛了各式精致甜點的盤子遞給他,順手替他整了整衣襟。

白二老爺端了盤子走回來,拈了一顆蜜餞硬是塞進白大老爺的嘴裏,壓低了聲道:“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哄娘高興?硬來可是落不了好。”

白大老爺未及說話,白老太太已經再度沖著他開口:“我的話你可聽進耳裏去了?立刻把雲兒帶回來的那些奴才都打發了!莫等鬧出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來再後悔!”

“為何要換我帶回來的人?”一直未言一聲的白大少爺突然開口。

白老太太便哄他:“乖孫兒,咱們家裏有更好的丫頭小子供你差遣,那丫頭們哪,一個比一個漂亮,小子們一個比一個機靈,什麽游戲都會玩兒,讓他們陪著你玩好不好?”

“不好。”白大少爺斬釘截鐵地搖頭,“我只要這些人,誰也不許換走他們!”

白老太太早知同白大少爺說不通,因而不再同他多言,只管向白大老爺道:“此事你明日務必解決,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兒孫鬧出什麽醜事來傳到外頭去!你若解決不了,老婆子我就親自動手!”

“‘親自動手’?”白大老爺忽而一笑,“娘上一回說這四個字之後沒過多久,小雲就失去了他的親生母親,這一次小雲又要失去什麽了呢?”

白老太太聞言直氣得渾身顫抖,重重地一拍桌子:“這麽多年了,你這是還在懷疑為娘害了那女人不成?!我生你養你這麽大,在你心裏頭居然比不得一個妒婦!你這不孝子――”

“咣當!”突地一聲巨響打斷了白老太太的怒斥,滿屋人皆嚇了一跳,望向那巨響源頭,卻見是白大少爺一把掀翻了桌子,茶杯果盤摔了一地,臉上是駭人心顫的陰鷙,惡狠狠地瞪著白老太太,那目光竟似野獸,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六親不認地撲上去將人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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